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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梵呗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传统佛教音乐抢救和保护者的心路历程
作者:王来彬 编辑:小闫

三十多年传承路

时至今日,提起佛教音乐,田青和他的佛教音乐研究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这位30 余年致力于佛教音乐研究、抢救和保护工作的学者,如今更是把佛教音乐当作是接引自己进入佛门的一个机缘。在他看来,佛教对他的事业,乃至整个人生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他一生所做的工作都跟佛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年轻时候的田青只是单纯地对音乐感兴趣,他真正开始走向寺院的决心却是源于一次课堂上学生的疑问。1978 年从天津音乐学院作曲系毕业后,他凭借着对音乐出色的理解能力,顺理成章地留校任教。有一天,他教的中国古代音乐史课刚刚结束,一个学生问他:“老师,你说中国古代的音乐那么好,可它们如今在哪儿呢?”作为一个老师,当时的田青甚是尴尬,无言以对。

从那时候起,年轻而又不甘心的田青决心走向田野,去寻找那隐藏在时间背后的古代音乐。后来他发现,传统的东西在寺院的高墙里保留得比社会上要多得多。寺院是敬神的地方,庄严古朴,不要求标新立异,却将一些最古老又神圣的“真传”一代代传下去。

于是,田青揣着300 块钱,背着一个破录音机、一壶水和一个装着书和干粮的绿书包,睡在火车的座位下面,开始了独自参五台,谒峨嵋,拜九华,觐普陀,涉敦煌,造访前藏、后藏、安多、康巴数百所汉、藏寺庙的漫漫朝觐路。在此期间,田青还特别留意穷乡僻壤、深山老林的荒郊野庙。他始终坚信,只有在人迹罕至的山野里,才会有珍宝。


在田青看来,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但收益很大,“最初驱使我去寺院的动机,只是想寻觅活着的古代音乐。但是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结果越陷越深,反而把初衷给忘了。”

只是田青没想到,这一走,就是30 年。事实上,也正是这一次田野调查的经历,让他深刻感触到中国传统音乐,尤其是传统佛教音乐生存和传承的困境,也奠定了他做传统佛教音乐研究的基础和信念。

做《中国佛乐宝典》的经历让田青至今印象深刻。1987 年上海音像公司要出版《中国音像大百科》,想把佛教音乐编成一个专门的系列,于是到北京找到赵朴初先生。赵朴初先生就推荐了田青担任主编,而他自己做顾问。

为此,田青带着一个录制班子,坐着绿皮火车再次跑到了他所知道的那些较好地保存了佛教音乐的寺庙。这在当时交通不便,宗教仍然被视为迷信的情况下,并非易事。在田青看来,每录一次磁带都是一个艰苦且漫长的过程。“首先要踩点,哪些地方有寺庙,哪些寺庙的音乐好,这些都要事先联系好。去了以后,现场组织、录制,录制完还要剪辑,后期处理,过程很复杂。”就这样,一套完整的过程下来,录一次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对田青来说,更难的还在于为录制工作找到一个合适的环境。为了尽量避开车水马龙的声音,田青的录制工作一般都选在晚上。“但是山上会有鸟鸣、蝉鸣等自然的声音,这也是一种干扰。”

事实上,这对田青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环境了,虽然他也一直在尽量寻找更好的环境,但常常是事与愿违。录潮州佛乐的时候,田青托慧原法师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江边作为录制佛乐的地点。一开始录制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但是录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一艘轮船鸣着汽笛开过来,原先辛辛苦苦录制的内容也就白费了。这种情况在他们的录制工作中很常见,而田青则把这种困难看作是佛菩萨对自己的考验。“你真正做事的时候,没有一件事,哪怕你是为佛教做事情,是因为佛菩萨的保佑而从头到尾没有困难的。佛菩萨保佑就是要让你知道有困难,有波折,所谓有佛就有魔,做事情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阻碍,但最终都会完成。”

事实也正是如此,爬山、住在山上、进藏区……田青和他的录制团队每一次的录制都是艰苦,充满磨难的。“所以说我们这个团队真的很了不起。最开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佛教信仰,但是和佛门接触多了,都受影响了,所以整个录制队伍都不计任何报酬地在为佛教做事情。”而当时,作为编辑的田青,录一盘磁带的劳务费只有200 元。

天宁寺唱诵、津沽梵音、五台山佛乐、潮州佛乐……最终,田青和他的录制团队,用一种无畏的精神,前后共花了10 年的时间,将这些中国大陆上最有代表性的佛教音乐用专业的设备录制了下来并出版发行。

当这套共11 30 盒的传统佛教音乐磁带摆在赵朴初老先生面前的时候,朴老欣然题下了“中国佛乐宝典”六个大字,对“中国音像大百科”的工作和佛教音乐系列音带的录音、出版给了很高的评价。

如今,传统佛教音乐日渐式微的处境让田青更深刻地感受到抢救和保护的迫切和必要。他曾经想到天宁寺录一个完整的、规范的梵呗范本,但结果却让他倍感忧虑:“常州天宁寺的唱念从明清以后,一直被称为‘禅腔’,所谓的天下第一。但是现在也变得南腔北调,没有特色了。”

现在的田青,对传统佛教音乐的抢救和保护工作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现在寺庙里的朝暮课诵、传统梵呗,它们能够坚守传统,传承下来就已经很好了。究其原因,现在寺庙里对梵呗这块仍然重视不够。很多当家的和尚,做的更多的是在建庙、修庙、建佛像。”

也正因为此,一直提倡坚守传统的田青对现代社会上佛教音乐的创新更多的是持一种多元的态度:“我自己是坚守传统,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坚守传统,但是在传统基础上的创新,我觉得也应该允许。事物总在发展,对这种东西也不必过于指责,很多人也都是在探索,尤其是青年人。将来他们当中真的有用心去做,能够创作出更适合时代发展的佛教音乐,而不仅仅是为获得名利而哗众取宠,我当然举双手赞成。”但也不无忧虑,“但是现在很多人就是玩票的心态,哗众取宠,借佛教音乐博取名利,这种人走不远。”

虽然现在传统的佛教音乐部分越来越式微,保护、抢救都成问题,但田青对自己未来的工作还是充满信心。“大家都努力去做。在这方面我自己的信条就是‘只记耕耘,不计收获’,只要是对佛教文化、佛教音乐有利的事就去做,有困难就去克服,至于做成什么程度不去管它。”


数十载佛乐禅心


事实上,作为出家人的大初法师数十年来同样也一直致力于传统佛教音乐的坚守和传承。只是对于他来说,更多关注的是寺院里佛教徒用作修行的传统梵呗。“佛教音乐在我们佛教,它有一个专用名词,叫梵呗。‘梵’是清静的意思,‘呗’是赞叹的意思。就是用歌呗的形式来赞颂三宝,随着这种音声,来随文入关,达到静心修行的法门。”

现年40 岁的大初法师, 从小就通过音乐与佛教结缘。他在很小的时候,经常去寺庙里玩,当时幼小的他觉得出家人念经的声音特别亲切,旋律很好听。

从那以后,寺院的念诵就在大初法师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他开始用心去留意相关资料。对佛教和念诵有了足够的了解以后,大初法师就逐步开始信佛。后来因缘成熟的大初法师就在镇江金山寺正式皈依出家。

因为小时候的因缘,出家后的大初法师,对佛教音乐特别感兴趣,就开始跟法师们系统地学习诵经、唱赞等功课。“这也是一种因缘,那个时候我身边正好有几位对汉传佛教唱诵非常精通的法师,让我有机会去亲近他们。而且我的师父对梵呗也很精通。我的水陆、焰口这些唱诵,都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教给我的。”

后来法缘深厚的大初法师又在宝华山遇到了同样精通梵呗的明波和明松两位长老。让大初法师感动的是,两位当时已经80 多岁高龄的老法师,得知他的心愿以后,毫无保留地用心传授。

那段求学的经历让大初法师感触颇深,在学有所成的同时,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寺院传统梵呗传承的艰难处境。“梵呗传承,就是要把它世世代代延续下去。但建国以后历次运动的冲击,再加上文革导致的断层,现在寺院里真正懂梵呗的法师已经很少了。即使有一些法师还懂得,但也年事已高。这个时候如果再没有年轻的法师来继承的话,等这些老法师一过世,这个传承自然就断了。”

也正因为此,大初法师从出家至今,数10 年来一直专心致力于传统梵呗的传承事业。十年前跟多位法师共同负责的江苏省佛乐团,抢救和继承了一批原汁原味的梵呗的经历,大初法师至今依然津津乐道。

2004 年,为了弘扬佛教文化,拓展“音声佛事”,江苏佛乐团在江苏省宗教局、江苏省佛教协会、无锡祥符禅寺等各方的大力支持下成立,大初法师在佛乐团里任执行总干事。当时佛乐团的理念是“抢救一批,记录一批”,希望能够把一些传统的梵呗抢救、继承下来。

基于这个理念,当时的佛乐团就从江苏省内多所寺院中遴选了百余名精严学修、擅长唱诵的青年僧人,希望能把保留下来的一些有代表性的传统梵呗,编排成节目,搬上舞台,呈现给十方僧众。

但当时由于时间紧张,又加上缺乏经验,要把梵呗搬上舞台其实并不容易。“这些选出来的法师是从各个寺庙来的,他们有很多人并没有经历过梵呗的学习和传承。所以首先要把他们教会,才能开始谈如何搬上舞台。”

除了这个问题,在大初法师看来,最难的还在于经验的不足。“对我来说,念经唱诵我都会,但是如何把这些节目编排出来搬上舞台,我没尝试过,没有任何经验。我们难在既要把梵呗搬上舞台,要有艺术性,但又不能违背佛教的仪轨。”

为此,佛乐团还专门请了上海歌剧院的一位导演。就这样,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50 多天紧锣密鼓的编排,“灵山梵音”佛教梵呗演出终于面世,供各界人士同赏佛教文化之瑰宝,共沐佛陀慈光之恩德。因为当时演出的曲目基本上都是传统的梵呗,把原汁原味的佛教传统梵呗呈现给了大家,佛乐团的演出赢得了教内外的一致好评。随后的几年,大初法师一直随佛乐团在全省进行巡演。


如今10 年过去了,在大初法师看来,由于很多人对梵呗不理解,现在的梵呗依然不是应该谈发展的时候,重要的还是如何继承。“现在有个别法师,认为梵呗是没用的,他们认为梵呗唱的东西跟修行没关系了,真正的修行应该是念佛、打坐、参禅。这恰恰就是对佛法的一种误解,对梵呗的起源和意义没有弄清楚。”大初法师觉得,作为出家僧人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对梵呗有正确的认识,“它到

底是个什么东西,它对我们到底有什么用,先把这些道理弄清楚了,然后才能谈如何更好地去继承它。”

因此,大初法师对现代社会上一些歌手利用佛教元素创作所谓的现代佛教音乐的行为并不排斥,相反是一种鼓励和支持的态度。“我觉得这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因为毕竟佛教的梵呗,它的受众面非常窄,你很难让不信佛的大众去接受它,唱诵它。通过这些有佛教元素的音乐的创作,能够在社会上起到净化人心的作用,这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形式。特别是现在有很多的音乐人愿意做这个事情,他们本身的目的,一个是让大众愉悦身心,第二个想通过这种形式让大家能够更多地了解佛教,接触佛教。我觉得这种发心是非常好的,值得鼓励跟推动。”

即使如此,大初法师也坚持传承原汁原味的梵呗,而不是把它朝世俗化的方向发展。“因为梵呗是要讲传承的,梵呗并没有愉悦世俗大众的功能,它就是修行用的,那我们未来传承的方向,也是为了修行来传承。”

而事实上,现在很多人唱诵,依然是把梵呗当成一种世俗的歌曲在唱。因此,大初法师希望出家众包括一些对梵呗感兴趣的在家居士,在唱诵梵呗的时候,都能够真正地把梵呗当成一种修行,做到摄受自己,也摄受他人,自利利他。

如今,梵呗已经成了大初法师日常生活和修行的一部分,像每天吃饭睡觉一样不可或缺。而梵呗的传承问题依然是大初法师的心头病。“梵呗的目前情况是,内容和旋律都在,但是真正肯用心来继承传统梵呗,或者有机会能够接触到传统梵呗的人,不是很多。”

大初法师目前正在践行着自己未来的心愿。“我正在做的,一个是把我继承下来的东西,找到合适的法师去传承,不能到我这里就断了,那我也辜负了长老们对我的培养了。另外一个,我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做一点梵呗的录制,把这些传统的东西保留下来。”

现在的大初法师,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到一些寺院里去讲法,遇到对梵呗感兴趣的法师,他都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所知所学尽可能地传授给他们。“但这个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把人教会的,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像我们学习一样,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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